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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锦帆游侠

淮南的问题暂告一段落，毌（guàn）丘俭扬州都督的职位又交给了原来担任扬州都督的诸葛诞，接替诸葛诞豫州都督职位的是立下大功的王基。至于雍凉都督的职位，则交给了原本担任雍州刺史的陈泰。

司马师强撑着准备回到洛阳，但他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回到那雄伟的都城。假如说司马懿迈出了禅代的第一步，而让这条路奠定基本格局，建立起一支支持禅代的政治力量的，毫无疑问是司马师。他在短短四年的执政时间里，抵挡住了外敌的入侵，逐步扫清了中央和地方的反对势力，确立了司马家族权力传承的合理性，现在他的事业要交给后继者了，究竟让谁来接过司马家族的这面大旗呢？

司马师和羊徽瑜没有任何子女，只有和夏侯徽生下的五个女儿，为了延续自己的血脉，他过继了弟弟司马昭的次子司马攸作为继子，然而司马攸此时年仅七岁，毫无疑问，他无法担当大任。能指望的，只有司马孚和司马昭。司马师立即传召司马昭前往许昌，将后事托付给自己的弟弟后，司马师在许昌结束了他四十七岁的生命。

在洛阳的曹髦嗅到了一丝机会，他立即颁布诏书，让中领军司马昭担任卫将军的职务，就地镇守许昌安定东南，而征讨淮南的大军交给尚书仆射傅嘏（gǔ）带回。如此一来，这支大军就可以直接掌控在皇帝手中，有了这支大军作为后盾，曹髦大有可为。

然而，这个对策，需要傅嘏的支持。接到诏书的傅嘏很快面临着抉择，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和随军的钟会商议，以傅嘏的名义上表，申明让司马昭辅政。随即，不等朝廷回复，傅嘏和钟会将军权交给了司马昭。

司马昭很明白傅嘏和钟会的心意，没有丝毫耽搁，以最快的速度统率大军抵达了洛水的南岸。大军云集洛阳城外，在京城的朝廷胆战心惊：“司马昭准备干什么？”

回想起数日前傅嘏送来的上表，曹髦很清楚：傅嘏并不打算站在他这一边。对于大部分士族而言，他们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家族利益，李丰、夏侯玄等人的下场历历在目，实在犯不上以身犯险。更何况，相比曹家，同样是士族的司马家族更能保障他们的利益。

既然如此，只能咬着牙答应了。

司马昭立即被任命以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的职务辅政。立下大功的傅嘏进封阳乡侯，增加食邑到一千二百户，而钟会被任命为黄门侍郎，安插在曹髦身边负责诏书的传递。

钟会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的脸色：我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未来大有可期！傅嘏实在看不下去，告诫钟会：“年轻人，悠着点，你的志向太大而气量不足以担当你的志向，以后不好干的，还是谦虚谨慎点吧！”

钟会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也许不知道，这是最后一个能给予他忠告的人了。

司马师的死亡让西边的蜀汉感受到了战机的来临，鹰派人物卫将军姜维不顾征西将军张翼的反对，执意进行北伐，数万蜀军抵达枹罕，目标指向了雍州的要地狄道。

雍州刺史王经认为蜀军应该会采取三道并进的办法进击，准备分别从枹罕和祁山迎击蜀军，他将自己的想法上书给了雍凉都督陈泰。陈泰判断蜀军兵力不多，不可能采取兵分三路的作法，他回信给王经，提出了一个更稳妥的方案：王经坚守狄道，等陈泰的援军到达后再钳击蜀军。

然而陈泰失算了，他刚到达陈仓，王经错误判断了姜维的方案，没等陈泰的援军到达就贸然渡过洮水发动了攻击，得知消息的陈泰暗知不好，加快了行军速度。果然，在路上陈泰就得到了消息：王经被姜维打的大败，死伤数万，率残兵败将退守狄道城。姜维并不打算见好就收，继续包围攻打狄道城。

没办法，饶是陈泰这样不喜欢接受人情，一向自己解决边境问题的人，也不得不向司马昭发出了求救信。司马昭很快派遣长水校尉邓艾担任安西将军支援陈泰，同时派遣自己的叔叔司马孚作为后援。

抵达陇西后，众将分析敌我态势后认为，蜀军刚刚大败王经，士气正盛，我军目前气势和实力都不足以抵挡姜维，不如舍小取大，拒险固守等待新的战机。

陈泰有着不同的意见：“本来姜维轻兵深入就是想和我军决战于原野，只要王经深沟高垒等待我们的援军，挫败姜维的锐气，这仗本来很好打的，结果王经不听劝告，让姜维成功实现了他的方案。现在一旦让姜维乘胜向东，拿下栎阳的粮食，收纳降兵，招纳羌胡，在关陇把战事扩大，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只要姜维以士气正锐的兵力转向攻城，在攻城作战中消耗他的实力，等到我军神速占据高处支援狄道，姜维必定会退军。而我们不去救援狄道，则狄道必定不能坚守很久，你们的意见考虑的还是不太周全。”明面上的分析之外，陈泰还是有着自己的考虑：司马昭的人情，能少领还是少领吧。

陈泰率军很快通过高城岭，趁夜抵达狄道东南的高山上燃放烽火，吹鼓角。狄道城的守军得知援军已到，士气大振。姜维没想到陈泰的援军来的如此神速，匆忙和陈泰交战，没有占到便宜。陈泰继续传播谣言，扬言要截断姜维的退路，

这仗怎么打？还是撤退吧。

得救的王经长出了一口气：狄道的粮草已经不够吃十天了，如果不是陈泰的救兵神速，整个雍州的局势就会陷入恶化。

得知消息的司马昭对荀顗（yǐ）狠狠夸了一顿陈泰：“都督们要都能像陈泰那样自己解决问题该多好啊！”

当然，司马昭也深知陈泰和司马家的关系微妙之处，正好，一个新的动向让他有了调动关中官员部署的机会。提供这个机会的，是曹髦。

朝堂上的曹髦并不甘于做一个傀儡，他一直在拉拢他认为可以利用的力量，其中包含了裴秀、王沈、钟会，以及司马孚的儿子司马望，经常设宴宴请他们，和他们亲近关系。裴秀、王沈和钟会在朝廷内，和曹髦交往方便，司马望则由于担任中护军，进宫没有裴秀他们方便。曹髦是个急性子，赐给了司马望一辆追锋车和五名武贲护卫，方便他可以随时进宫联络感情。

司马望犯难了：一头是皇帝，一头是自己家人，站哪头也不是，目前这关头也不能把皇帝和自家人的矛盾明显化。但看曹髦这架势，明显是要自己选边站，怎么办？没办法，司马望只能请求离开京城当官。正好，司马昭也想把雍凉都督换成真正的自己人，借着这个机会，把陈泰调回来当了尚书仆射，雍凉都督的职位，交给了司马望。

姜维并不是一个甘心失败的人，他的老对手邓艾非常明白这一点。姜维的执念更多是让蜀国在局部地区对魏国形成的战略优势。

对“打地鼠”这个游戏，大家想必不陌生，需要以极快的反应速度来对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洞口的地鼠进行最快的击打。而魏国对蜀国的防御态势，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打地鼠”游戏。由于蜀中出关中陇右的道路有许多条，加上魏国在关中陇右的兵力有限，无法兼顾到各个出口，不管是之前的曹真、司马懿，还是之后的陈泰、邓艾，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诸葛亮/姜维会从哪里钻出来？地鼠可以只从一个洞口出来，但魏国变不出十个锤子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好几个洞口，更何况，调集兵力也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也许等你折腾半天赶到战场，“地鼠”已经跑了。而更重要的是，蜀国在祁山、上邽等地的北伐都可以利用河流来进行运输，效率比大多数只能靠陆运的魏军上强了不少。加上蜀军士兵对战争的熟悉程度强于魏军不少，虽然人少，但是经常能打出较好的战果。“地鼠”比“锤子”反应快，这就是姜维最大的底气。

邓艾很明白这一点，他把目光放在了祁山：一旦占据了祁山，姜维在进军陇西的过程中可以倚仗羌人的大批粮草，姜维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果然，这年（公元256年）的秋天，姜维率军从祁山出现，被早有准备的邓艾候了个正着。姜维并不打算和邓艾纠缠，回军打算绕道董亭前往南安。邓艾继续占据武城山阻挡姜维前进的道路，姜维仍然没有放弃，在几次试探性进攻失利之后，姜维决定：夜渡渭水，从山道直奔上邽。

姜维一心前进的原因是，这次进攻他吸取了上次在狄道攻城不利的教训，和镇守汉中的镇西大将军胡济相约，在上邽城下汇合。姜维好不容易到达上邽之后，发现胡济并没有按约定出现在上邽城下，是迷路？是失联？还是故意的？现在我们已经不得而知。我们所知道的是逼不得已的姜维只能率军撤退，在段谷被邓艾打的大败。这一仗让姜维的声望一落千丈。

关中的波澜暂时平息，有邓艾和司马望盯着姜维，蜀国应当掀不起什么波浪。司马昭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淮南。毕竟淮南诸葛诞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值得放心的人物。

诸葛诞也很清楚这一点。虽然在之前的王凌和毌（guàn）丘俭发动叛乱的时候，诸葛诞都选择了站在司马家这一方，但他只是出于自保的考虑，并没有站队司马家的想法。更何况，作为“太和浮华党”的一员，他和夏侯玄、邓飏（yáng）等人非一般的关系，也让司马昭如鲠在喉。借着防备吴国的名义，诸葛诞不断增加军队，修建城池，豢养死士，他深知自己和司马昭必有一战。不过，只要司马昭不撕破脸皮，诸葛诞也并不打算立即翻脸。

司马昭并不打算让诸葛诞安安稳稳过日子。两边都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等着一个机会引燃这个火药桶。

公元257年三月，司空卢毓的死亡，揭开了争斗的序幕。

司马昭的幕僚贾充很快察觉到了机遇。

“我之前去扬州慰问四征的时候，看诸葛诞不断充实军备，收纳人心，估计要谋反。不如征召诸葛诞入朝做司空，只要他进了朝廷，就解除了兵权，到时候收拾他就方便的多。”贾充如是进言。

“他会入朝吗？”

“绝对不会，所以他必然会造反，但他现在造反的祸患相对来说比较小，一旦他成了气候，就不好对付了。”

“有道理，那就去给他下诏书吧。”

接到诏书的诸葛诞感觉不对劲：“按规矩，我当三公的顺序还排在王昶后面，怎么没轮到王昶，反而轮到了我？一旦我去当了司空，扬州都督的职位我就得交给扬州刺史乐綝。莫不真是乐綝这小子为了抢我扬州都督的职位，在司马昭那里打了我的小报告吧？”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吧，首先解决了乐綝这坏小子！

诸葛诞立即带着几百死士直奔扬州城，乱刀砍死了乐綝。作为魏国名将乐进的儿子，乐綝实在死的有些窝囊，同时，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和诸葛诞关系不好的扬州刺史了，上一个和诸葛诞闹矛盾的扬州刺史文钦，此时已经出奔了吴国。

诸葛诞将淮南淮北的十余万屯田兵和扬州新招的四五万新兵收为自己的部下，又囤积了足以支撑一年的粮食，让自己的小儿子诸葛靓去吴国当人质，请求吴国的支援。干完这一切，诸葛诞上书：“乐綝图谋不轨被臣所杀，朝廷信任臣，臣就还是魏国的人；朝廷不信任臣，臣就是吴国的人！”

这就是公开谋反了，等的就是你老小子走出这一步。

司马昭召集了青州、徐州、荆州、豫州等地的军队和关中的预备队，加上中央军，集结了一共二十六万军队在淮北会合，同时为了牵制吴国的支援，荆州都督王昶进击江陵，拖住荆州的施绩。当然，和司马师一样，司马昭不会单独把曹髦放在洛阳，既然没有放心的人盯着曹髦，就直接把他和郭太后一起带着御驾亲征。

大军又到达了老地方——项城。六年前，司马懿在这里擒住王凌，两年前，司马师在这里和毌（guàn）丘俭展开了对峙，现在，司马昭又要从这里迎击诸葛诞了。

在驻扎项城的期间，司马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吴国的宗室孙壹为了躲避吴国反复不断的宫廷争斗，投降了魏国。对于魏国来说，这不吝于得到了一面大旗，司马昭立即给予了孙壹极厚的封赏。

吴国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无论是孙壹的出奔，还是对于淮南的支援，都是不得不出兵的理由。七月，吴国派遣全琮的子嗣全怿、全端以及魏国的降将文钦、唐咨率领三万人支援寿春。

和吴国援军同时到达的是魏国的新任镇东将军兼扬州、豫州都督王基和安东将军陈骞的军队，魏军还没来得及完成围城，吴军已经趁势进入寿春和诸葛诞军合军。之后王基和陈骞将寿春团团围住，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得到消息的司马昭决定，将曹髦和郭太后留在项城看管，他自己则亲自赶往项城和寿春之间的丘头督战。同当初的司马师一样，这一仗也关系到司马昭的威望，绝不容有失。

停息战火刚刚两年的淮南，即将再一次沾染血雨腥风。

参考资料：

1.《三国志》，（晋）陈寿，（南朝宋）裴松之注

2.《晋书》，（唐）房玄龄等

3.《世说新语笺疏》，（南朝宋）刘义庆，（南朝梁）刘校标注，（清）余嘉锡笺疏

4.《资治通鉴》，（宋）司马光

5.地图素材来自于发现中国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