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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来登

（《武媚娘传奇》中的薛万彻）

【作者简介】史来登，四川省广安市人，四川大学历史系毕业，做过报刊编辑，爱好写作，至今发表散文、随笔、小说、科幻小说、文史等各类文章近300万字。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唐朝初期人才辈出，名将如云，随便一拎就是一大串。但在唐太宗李世民看来，算得上“当今名将”的，只有区区三个人，除了两个姓李的，李勣和李道宗，剩下一个就是薛万彻了。在苏东坡之父苏洵眼里，薛万彻也是一个非凡人物，并把他与历史上的名将韩信、黥布、彭越等人归为一类，称他们为“才将”。

但是这个薛万彻，也是三个“名将”当中最不靠谱的一个，因为他的状态很不稳定，不是大胜就是大败，一点也没有李勣和李道宗稳重。

（《武媚娘传奇》中的薛万彻）

（一）薛万彻兄弟率领100多人两次反击窦建德数万人，大胜

和唐朝不少将领一样，薛万彻也是从隋朝那边“过来的”。他的父亲薛世雄，还当过隋朝的左御卫大将军，隋朝末年时任涿郡（治蓟县，今北京城西南）太守，后来病死。

除了薛万彻，薛世雄还有三个儿子，老大名叫薛万均，薛万彻是老三。兄弟们皆武艺出众，深得涿郡守将罗艺的赏识。所以后来，隋朝大势已去后，归附唐高祖李渊的罗艺把这兄弟俩也带去了，薛万均被授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彻被授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归附唐高祖后，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俩第一次为之效力，是大破窦建德。

与窦建德PK，薛氏兄弟虽然是罗艺的部将，但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是哥哥薛万均，不但有勇还有谋，当窦建德率十万大军进攻幽州，罗艺准备迎战时，薛万均说此时出战必败无疑，因为敌众我寡，咱们得想办法，用计赢他。

薛万均的计策是：用羸兵弱马“阻水背城为阵以诱之”，把敌人诱过河来，我只需一百精骑，在城边设下埋伏，“待其半渡击之，破贼必矣”。罗艺说好，就照你说的办。战斗开始后，窦建德果然按照薛万均的“安排”，引兵渡河，被薛万均的伏兵大败。

此次伏击窦建德，形影不离的弟弟薛万彻当然也去了。

虽然大败，但窦建德不甘心。赌徒都是这样，输了都想赢回来，输得越多越想赢回来。公元620年（武德三年）十月（一说九月），窦建德再次率军攻打幽州。这一次人马更多，二十多万，是上一次的两倍。

带了这么多人马，继续那么窝囊就太不像话了。经过激烈的战斗，窦建德的士兵好歹登上了城堞，再努一把力，也许就能拿下，窦建德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关键时刻，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俩，居然组织了一支百多人的敢死队，从地道摸到他的背后，来了个突然袭击。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那是敢死队呀，个个不要命，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又使窦军来了个大败，被斩首一千多。

（二）秦王府里的卫士得知薛万彻带兵来了，吓得裤裆都湿了

武德四年（公元621年）七月，窦建德终于彻底输了，被斩首于长安，其部将刘黑闼也想弄个皇帝当当，起兵反唐。朝廷派去镇压的人中，自然少不了薛万均和薛万彻兄弟俩。不料这一回，兄弟俩却栽了个大跟头，双双成了刘黑闼的俘虏。刘黑闼虽然没杀他们，但对他们做了一件比杀头更令人无法接受的事情——割掉他们的头发，然后把他们赶走。

孔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在古人的观念里，头发是父母给的，千万伤害不得，否则就是不孝。也就是说，在古人看来，毁伤别人的头发，相当于杀他们的父母，这对当事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薛氏兄弟受此侮辱，不知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好在很快就得到了弥补。虽然打了败仗，但走的却是好运，入朝后，兄弟俩都攀上了高枝，哥哥薛万均入了秦王李世民幕府，弟弟薛万彻则成了太子李建成的人。

尤其是弟弟薛万彻，不但攀上了高枝，还成了李建成的心腹，深得信任，因为薛万彻勇猛无比，今后肯定有大用，所以对他特别好。

李建成的“付出”，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在之后发生的“玄武门之变”中，即使得到了李建成的死讯，薛万彻仍不罢休，依然坚持和李世民那边的人战斗，时为齐王府副护军的他，与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等人率东宫、齐王府2000精兵，猛攻玄武门，李世民那边的人拼了老命才勉强守住。薛万彻见玄武门久攻不下，干脆掉转枪口，直接去攻打李世民的秦王府。

秦王府里的卫士得知消息吓得裤裆都湿了。这家伙可是员猛将啊，他那2000人，又都是精兵，他们来攻打秦王府，明摆着是来给太子报仇的，报仇的人最不要命，咱们这点兵力，肯定不是对手。

关键时刻，秦王府的救星出现了。另一个猛将尉迟敬德提着李建成、李元吉的脑袋赶来，叫他们住手，否则这就是下场。见此情景，薛万彻带来的2000精兵，大部分一哄而散，剩下几十个死忠粉，跟薛万彻逃到终南山当野人去了。

李世民的反应倒是有点出人意料，不是派兵去消灭他，而是派人去安抚，你出来吧，别在山里当野人了，当野人的日子不好过。直到李世民亲自发话，当初你是太子的人，为太子尽忠没错呀，你是个义士呀，我不但不怪你，还要号召大家向你学习呢，薛万彻这才出来谢罪，尽管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何罪之有。

（三）干掉东突厥后，他和他的一百多先头部队冲杀吐谷浑骑兵

公元626年7月5日，李世民被立为皇太子，第二天薛万彻就被任命为右领军将军。一个月后李渊让位于李世民，昔日秦王终于修成正果，成为唐朝的第二任皇帝。

收拾突厥，可谓李世民成为唐太宗之后最重要的军事行动，薛万彻的勇猛，在这些战斗中得到了很好的表现。

第一次是贞观二年，李世民刚坐上龙椅不久，突厥兵就来了。李世民派出的主将是妹夫柴绍，柴绍的副将，就是这个薛万彻。此战过后，薛万彻因功封为灵州大都督。

第二次是贞观三年十一月，不甘心失败的突厥兵卷土重来，进扰河西。被任命为畅武道行军总管的薛万彻，跟随兵部尚书李靖一直进军到塞北，和其他五路大军密切配合，把东突厥汗国干死了。薛万彻因功授统军之职，后进爵郡公。

干掉东突厥后，接下来就轮到吐谷浑了。由于在之前的突出表现，率军出击吐谷浑的李靖特请薛万彻同往。

刚进入吐谷浑，薛万彻就玩了一把“惊险动作”，当他和他的一百多“先头部队”突然遭遇大量吐谷浑骑兵，他不是避其锋芒，而是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杀了个痛快后回来对其他将领说：“贼兵太不经打了！”说完又冲入敌阵，其他唐军跟进，斩首数千。“勇冠三军”的薛万彻杀成了一个血人，胯下战马成了一匹血马。

但在赤水源（今青海兴海东南），率轻骑先行的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俩被吐谷浑军重重包围，战斗异常激烈，二人都受了枪伤，战马皆战死，无马可骑了，就与敌人步战。

此战唐军损失惨重，幸存者仅十分之三。若不是唐将契苾何力率数百骑兵赶到，拼死救出兄弟俩，兄弟俩的革命生涯很可能就此终止。李世民所说的薛万彻既有大胜也有大败，不知是否包括此战？

不过唐军的收获也不小，“共俘斩名王数十人，获其杂畜二十万计”。接着唐军又乘胜追击，一直追到新疆且末，再次把吐谷浑军揍了个痛快，吐谷浑老大伏允可汗走投无路，用一根绳子结束了生命，他的国家，也就成了唐朝属国。

（四）娶了公主，确不知道怎么洞房

吐谷浑亡国不久，哥哥薛万均就不幸去世，薛万彻也因母亲去世辞职回家。但是不久就获重新起用，任蒲州刺史。

都建国这么久了，应该天下太平，无仗可打了吧？按理来说是这样，可是凡事都有例外，而且这个例外，还是唐太宗自己“制造”出来的——当他准备东封泰山，得知消息的薛延陀酋长夷男天真地认为，大唐天子去泰山封禅，他们的边境一定非常空虚，机会难得，何不趁机搞他一家伙，万一成功了呢？

想是这么想，夷男却不敢直接惹大唐，而是吃柿子找软的捏，命儿子大度设征发同罗、仆骨、回纥、袜鞴等部落兵马共二十万南下，进攻与唐朝修好的西突厥。西突厥根本不是对手，俟利苾可汗一边撤退一边遣使告急。

作为朔州道行军副总管，薛万彻奉命随总管李勣出征，双方于诺真水（在今内蒙古达尔罕茂明安联合旗）相遇。首当其冲的是突厥兵，但却吃了败仗退走，唐军遇到乘胜追击的大度设，马匹被对方射死多半。李勣冷笑一声，小样的，没有战马，咱们就不能打仗了？弟兄们，给我步战，有马的兄弟，也给我下马步战！事实证明，没有战马，唐军也不是好惹的，很快将薛延陀军打得落荒而逃。

作为先锋，薛万彻表现最为抢眼，正是他率领数百骑兵绕到薛延陀军后面，狠狠地打他们的屁股，俘虏了许多看马者，缴获了很多马匹，导致对方军心大乱，才给了李勣乘势猛攻的机会，最终取得斩首3000级，俘获5万余人、马1.5万匹的战果。

（丹阳公主）

除了加官进爵，李世民还把他妹妹丹阳公主嫁给了他。

不料这家伙战场上毫不含糊，生活中却是个弱智，连男女那种事也不懂，在他看来，也许女人的用处，除了洗衣做饭就没有别的了吧。这可把公主害惨了，又不好明说，暗示他他又不明白，真特么要命！几个月后，李世民闻讯大笑，把其他几个驸马召集拢来，教那个傻小子在床上怎么做，问题才得到解决。

（五）东征高丽

实际上，薛万彻不稳重这个毛病，李世民是心知肚明的，但还是大胆地使用。毕竟是自己的妹夫么。好在薛万彻也还争气，那以后基本上没打过败仗，尤其是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李世民命他征讨薛延陀多弥可汗，他独当一面一举灭掉薛延陀后，李世民就再也不担心他了。

正因如此，李世民才把征高丽这么重要的担子，交到他身上。

李世民是贞观二十一年二月决定再次东征高丽的，在这之前已经去过一次，但未能达到目的。

再次东征高丽，事实上起初并未考虑薛万彻，第二年正月二十五，李世民才命薛万彻为青丘道行军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为副总管。他们所率的三万大军，是乘楼船战舰从山东莱州渡海到达高丽的。原以为可以撸起袖子大干一番，不料舰队刚进入鸭绿江，高丽人就吓得失魂落魄，多座城市的守军皆弃城逃跑。

也有“英勇不屈”的。比如泊沟城（今辽宁丹东东北）城主所夫孙。不过他用来抵抗唐军的兵力太少了，仅仅一万，而且都是步兵。按说这点小事，就不用薛万彻亲自上阵了，可是他不。当他亲率骑兵冲入敌阵，高丽军一触即溃。薛万彻率军追杀一百多里，杀了所夫孙。当年九月，他就带着辉煌的战果，凯旋回朝了。

（六）房遗爱造反案

也许自恃功劳不小，又是皇帝老儿的妹夫，这家伙不稳重的毛病又犯了。这种不稳重，具体表现为在军中“恃才傲物，盛气凌人”，得罪了不少人。还在高丽的时候，就有人上书告他的状。但是李世民并不想处罚这个妹夫，所以当薛万彻班师回朝后，他不但“不罪卿”，还当着他的面把告状的信一把火烧了。

可是后来，告他状的人实在太多，包括他的副将、右卫将军裴行方，甚至连英国公李勣也不给这个驸马爷面子了，在李世民面前毫不掩饰他的看法：

“万彻职乃将军，亲惟主婿，发言怨望，罪不容诛。”

连“罪不容诛”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说这话的不是一般人，是一向老成持重的英国公李勣。李世民这才觉得再也不能包庇了，不然就会毁掉他这个明君形象，于是罢了薛万彻的官，流放象州（隶属于广西来宾市）。但是不久薛万彻就被赦免，官复原职。

如果他聪明的话，就应该把这次“遭遇”当作一个教训，从此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可是他却把主要精力，放在结交狐朋狗友上，又交友不慎，与房玄龄之子房遗爱那个纨绔子弟成了密友。

害得他丢命的，就是这个密友。

因为是密友，所以说话就可以无所顾忌吗？至少在薛万彻看来是这样。于是，他对朝廷的抱怨就成了对房遗爱的唠叨：“今虽患脚，坐置京师，诸辈犹不敢动。”

说这话时李世民已死，大当家的是唐高宗李治。也许李治对他不如李世民对他好，所以才使他满腹牢骚。实际上李治待他也不薄，上位后封他为刺史。也许在薛万彻看来，按照他的功劳，至少也应该进中央政治局。

薛万彻的怨言，让房遗爱觉得他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便对他说：“如果国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就立荆王元景为主。”

这就是所谓的“房遗爱造反案”。

实际上，即使给他两个胆子，这个纨绔子弟也不敢造反，想造反的不是他，想推翻李治统治、立荆王李元景为主的，是他老婆高阳公主。但是老婆既然这么想，他得站在她那一边啊，夫唱妇随么。

造反这种事情，对于薛万彻来说更是无法想象，所以当他因谈话泄露而被捕后，打死也不承认。然并卵。有房遗爱作证，他再“狡辩”也没用了。

（七）你他妈没吃饭啊，像个娘们儿一样

公元653年3月16日，是这个“反贼”伏诛的日子。

大概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造反，所以在刑场上就要砍脑壳了，他仍然不服气，大喊大叫：“我薛万彻堂堂男子汉，应该留着这条命为国家继续效力，岂得坐房遗爱杀之乎！”

坐者，连坐也，字典上的解释是“中国古代因他人犯罪而使与犯罪者有一定关系的人连带受刑的制度”。一个“坐”字，表达了他心中的无限委屈。说完这话，他又对监斩官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杀了！”他的大吼，把侩子手吓得不轻，第一刀居然没砍准，而且软弱无力。薛万彻大怒：“你他妈没吃饭啊，像个娘们儿一样！”浑身哆嗦的侩子手一连砍了三刀，才把他的脑壳砍下来。

薛万彻一倒霉，把他弟弟薛万备也连累了。这位也是一员猛将，战功赫赫，受哥哥牵连，被流放交州（今越南河内市西北）。

对薛万彻，还是李靖看得最透：“若万彻，则勇而无谋，难以独任。”

在险恶的官场乱发牢骚，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做事又不密，也算是“勇而无谋”的表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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