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黄帝、尧、舜以衣在上者象天，以裳在下者象地，定衣服之制而示天下礼仪，故衣裳制作取象乾坤"。在中国古代，服饰衣冠之制，寓意良多，不仅代表着经济实力，还是王公贵族身份的象征，更为天下之礼，大国象征。

受中国衣冠之国、礼仪之邦的浸染，与其一衣带水的朝鲜半岛"请从中国制",曾数次派使者到中国来请求赐予服饰。这种情况直到清朝彻底改变，朝鲜仍旧穿明朝服饰，一方面这受华夷观的影响，朝鲜认为满清为夷，明为正统；另一方面是因为清朝放宽了对朝鲜的控制；当然朝鲜对明朝的缅怀与敬意也在继承明制上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细看这段更迭起伏的历史，我们可以领会到明王朝与朝鲜半岛之间一衣带水、源远流长的深厚情谊。

初识：明、丽封贡关系的建立，复见礼乐文物之盛

洪武二年（1369年），明太祖派遣数使节奔赴高丽（当时的朝鲜半岛），颁布其即位诏书，高丽恭愍王接受了明朝的册封，后又接受了明朝赐予的诏诰和金印，自此，明朝和高丽封贡关系正式建立。洪武三年，"高丽遣其三司使姜德赞上表谢赐冕服，贡方物并纳元所授金印"，这是继元朝以来，朝鲜半岛官员再一次穿上汉服，接受明王朝所赐予的金印，成为汉族的藩属国。

此前，高丽为元朝的藩属国，被要求剃去头发，身上穿蒙古服饰。"文轨攸同，赐王冕服，王妃群臣亦皆有赐，使复见礼乐文物之盛，诚千载盛际也"，高丽王族、官员被明王朝受赐衣冠服饰，此时受赐的冕服与明朝亲王服饰在样式、规格和颜色等风格基本一致，体现了明、丽两国的密切关系。

这种过渡自然的情况源自于西汉时期以来中国与朝鲜半岛的密切交往，朝鲜半岛在历朝历代受中国汉文化影响深刻，即使曾作为元朝藩属国80余年，在文化礼仪上也带着汉文化不可磨灭的印记。朝鲜半岛受汉文化影响由来已久，如同两个世家的年轻子弟因祖上交好而再次往来。

再会：利益相争，高丽服饰归属何方

虽有倾盖如故，但并非所有相识都能相知，在国家利益的驱使下，明王朝与朝鲜半岛进入互斗争的时代。1373年，主张亲近明朝的恭愍王被弑，即位的辛禑王拥护北元，停止使用明朝年号，采用了北元"宣光"年号，多次向北元投诚，这期间高丽重新开始穿元朝蒙古的服饰，以表达对北元的友好。而在明朝与北元反复的鏖战中，北元政权渐渐衰落，不能给予高丽军事上的援助，辛禑王朝令夕改，首鼠两端，游走于明朝与北元政权之间，直至洪武二十一年，北元政权灭亡，高丽也重新按照明朝制度制定百官朝服。

有诗《蒙赐朝服行贺礼》 记载了高丽使臣郑梦周赴明朝京师受朱元璋赐朝服的过程：

上国崇文治，藩邦贺太平。

圣恩容贱介，朝服拜明廷。

日照添袍色，风清送佩声。

小臣何以报，亿载祝皇龄。

衣冠服饰不单纯代表着生活水平、审美与艺术，更多的是其中蕴含的的政治斗争和文化统治。

冲突：领地之争

自古以来领地代表着国家主权。铁岭的北部地区及东、西之地，自西汉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明王朝要求高丽归还此地，辽东都司派遣两指挥使，带领数千兵卒到江界，打算在此设立铁岭卫。这一举措遭到了高丽的强烈反对，辛禑王调兵遣将，以到海州白沙亭狩猎为名，意图攻占辽东。此时明丽关系紧张，高丽停止洪武年号，再次改为穿胡服。

后辛禑王攻占辽东失败，与此同时，高丽大权落入李成桂之手，他在1392年建立李氏王朝，对与明朝的关系采取不同的态度。

此后，李氏王朝对明朝采取武力对抗，但在外交上却确立了与明王朝的封贡关系，采用中国儒教立国，奉行小国侍奉大国以求保存朝鲜的原则。因此，在衣冠服饰上也遵用明朝特征，但并未受到明朝的认可与册封。

笼络：利益相承，打破僵局

领地之争后，明朝关系处于僵化状态。朝鲜放低姿态以期明朝接纳，明朝对朝鲜曾经的阳奉阴违不耻，而无视朝鲜示好。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至建文三年，燕王朱棣指挥军队南下，筚路蓝缕，十分艰难，迫于战争，他有了拉拢朝鲜的想法。他遣使送朝鲜王冕服，并破格赐予李太宗明朝亲王爵九章服等，以此提高朝鲜国在中国的声望与权位，这种怀柔政策，虽然是迫于战争所伪，却为接下来两国邦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靖难之役"不仅是明朝自身政治的转折点，也是明、朝关系的重要转折。

相知：从"事大保国"到"君父之国"的改变

在明朝因战争之乱接纳朝鲜的示好后，明朝渐渐获得了朝鲜发自内心的崇拜与敬仰，对其服饰及文化的继承也更为坚定。

文史：修典籍，朝鲜积极奉行"事大"原则

《明会典》是系统记载明朝典章、制度的官修书，它的篡修颇受明朝政府以及邻国朝鲜的高度关注。因其沿用了关于朝鲜李朝太祖的错误记载，记载称李成桂乃是高丽的权臣李仁任的儿子，并且曾残忍弑杀了高丽四王，因此朝鲜王朝的正统性与合法性也一度受到质疑。

神宗年间，明朝颁布给朝鲜的新《会典》中，首次更正了关于李朝太祖李成桂的出身、执政过程的错误记载。"今观宝典新颁，东韩再造，无非自上奉先尽孝，事大至诚之致"，朝鲜君臣认为这是他们积极"事大"的结果，因此更加推崇明朝的礼仪、文化。

武战：助抗倭，壬戌之变赢忠心

1590年，日本公开致信朝鲜，称要长驱直入大明朝，威逼朝鲜臣服，企图从朝鲜进入明朝发起进攻，由釜山侵入，先后占领了朝鲜汉城、开城、平壤三大城市。朝鲜无法，向明朝寻求军事帮助。

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开始，到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这六年间，明朝军队曾数次入朝援助其抗倭，付出巨大代价，也因此建立了两国深厚的情谊，获得了朝鲜对明王朝的忠心与推崇。所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应当不过如此，兄弟之间一同经历战争漂泊，过往恩怨在并肩作战中消失无痕。

而朝鲜发自内心对明王朝的推崇，在明亡很多年后，仍历久弥新。他们仇清、祭明、沿用明朝衣冠服制，表达对已逝王朝深深的缅怀。

结语

从明、朝相识相知的过程来看，初期明朝与朝鲜的关系更多取决于利益，而朝鲜的服饰不断变化也体现两国关系的紧密程度。朝鲜逐渐产生对明朝的恭敬与推崇，尤其是壬戌之变共同对抗倭寇后，朝鲜国上下掀起了一股亲明之风，这对后来明朝破灭，清朝统治后朝鲜仍旧对明朝服饰有很大影响。九章衮冕、凤冠翟衣印刻在朝鲜臣民心中，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王权。

朝鲜对明朝的敬意不止于此，在明朝灭亡后，他们祭奠明朝皇帝、编修明朝史书问题、接纳明遗民及其后裔、珍视明朝遗物，这无不表达着朝鲜对明朝的缅怀与哀思。

我们常说"是非成败转头空"，历史的玄妙，在于时事变迁、时间无情，但我们也看到了历史中的世事无常、人间有情。

参考文献：

《明实录》

《明会典》

《万历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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